《遍地锦:复仇王妃冷情归》是一部古代言情小说,为网络作者竹喧所写,主角莫问岳宁。
发布时间:2019-03-08 10:03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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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遍地锦:复仇王妃冷情归》是一部古代言情小说,为网络作者竹喧所写,主角莫问岳宁。这本书全文讲述了三年前她被他一剑穿心,他亲手将她推下山崖,她被人救起,受尽苦难,换了皮囊也换了性情,三年后他怪病缠身上门求医,他不知道是她,她却刻骨铭心。
“中毒……”岳宁一下子呆住,原来她日日喝的治眼睛的药,竟然是毒吗?心底的苦涩越积越浓,浓得怎么也化不开,岳宁只觉得一口气喘不上来,“噗”地一声,吐出口鲜血来。
鲜血喷出,那血腥味儿立刻同原先的药味儿混在一起,空气立刻难闻得紧。
莫问似是快走了两步,开了窗。
味道立时散去不少,岳宁被新鲜空气一冲,像是回过神来,低喃出声:“既然下了毒,却又为何要这般害我……”
“或许是等不及了吧。”莫问听到她的自言自语,接了一句,却又像是想起什么,放了药碗,突地坐到床边,一本正经地开了口。
“我现在问你一句话,你想好了答我。”他语气严肃,听得岳宁心中一凛。“我只问你,你倒底要不要活下去?若你想死,我立时便可以成全了你。”
要不要活下去?
岳宁真的从未想过这个问题。只是一直浑浑僵僵的活着,从未想过死……就算在王府被人欺凌,也是拼尽了全力活下去。去厨房偷吃的,去花园折枯枝烧了取暖,就算被踏到泥里,也要努力的抬头活着。
第1章 情断(1)
天色渐暗。
星子欲明未明,月半遮了面庞,露出几分清冷的白。
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入秋,岳宁觉得格外的冷,伸手将盖在膝上的毛毯向上拉了拉,开口唤道:“东霞?东霞?”
半晌无人应声。
岳宁有些发呆,慢慢抬了头往窗外看。从她这里看过去,只有微弱的一些白,淡淡的亮光,不知道是桌上的烛台,还是深秋的月光。
她的眼睛已经渐渐看不见了,起初只是看人有些模糊,接着慢慢地看东西有重影……后来是轮廓不分明,到现在,只能看到些影子。
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陷入一片漆黑,再看不到东西,或许是明天,或许是今夜。
谁知道呢?
“夫人。”门突然被推开,听声音,进来的是东霞。
岳宁轻轻应了一声,扬了扬头:“这药太苦了,我不喝。”不用东霞开口,光是闻到药味儿,她便知道,东霞方才定是去端药了。
那主药是黄连,莫说喝入口,单是闻到,她便反胃想吐。反正喝了三个月,眼睛也不见好,与其到最后还是不好,不如现在就放弃。
东霞没有回话,岳宁只听见药碗碰撞的声音,苦涩的空气里突然夹杂了一股桑蜜的味道,显然是东霞在药里加了桑蜜,想必是为了中和那苦味儿。
她倒是一片好心,但是那药真的太苦。这么苦的东西,加再多的蜜,也甜不起来。岳宁叹了口气,伸手想要挥开。
“你任性了。”挥出的手被人一把抓住,岳宁不由得一惊,像是被蛇咬到一般,刚想缩回却被那人抓得极紧,抽手不出。
是裴皓。
他的声音岳宁极是熟悉,可还没及反应,便听他的声音再度传来:“我这么可恶?还是……你怕我下毒?”
她只觉得身子一僵,即使手被他抓住,人也不由自主地往床榻里缩了缩。
“宁儿,”裴皓的声音极为温柔,温柔得像是要滴出水来,“宁儿,你乖些,这药是我特意请了宫中的御医开的,有奇效。你喝了眼睛一定会好起来的。”
“好起来?”岳宁似乎有些茫然,喃喃重复。
“你喝了药,我便带你去琼崖,可好?”裴皓长叹了口气,似是妥协。
岳宁闭了闭眼,突然伸出手,正碰在他的脸上。
他的脸与先前似乎有些不一样,瘦了许多,也尖了许多。整张脸冰冰冷冷,像是被寒风狠狠地吹过一般。
岳宁只觉得自己的指尖在微微颤抖,从心底泛出来的颤抖。是……为了池秋罢……她怎么也忘不掉,那天裴皓紧紧抱着池秋,那脸上的神情是她从未看到过的。
那样的紧张,那样的恐慌,仿佛一松手就会失去她。仿佛她是世界上最珍贵的宝物,他紧紧抱着池秋,似乎要把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。
那样的场景,她又如何能忘。
岳宁抬起头,一双眼睛无神而空洞地看他:“去琼崖?”琼崖是什么地方?她似乎知道,可好像又不记得了。
“嗯,去琼崖。”裴皓坐了下来,双臂环过她的肩,搂了她。
他身上传来淡淡的檀香,本来是安心的味道,却让岳宁的身体再度绷紧,僵硬如石。裴皓却似毫无感觉,只环了她,下巴抵了她的肩窝,长长地叹息。
“今天是满月。”裴皓沉默了好一会儿,突然开口,“满月之夜的琼崖,是你最喜欢的。”他的声音听上去很遥远,明明在耳边呢喃,却似在天边轻叹。
第2章 情断(2)
满月之夜的琼崖……
开满了袭月花的琼崖,岳宁突然记起来,那是她第一次见到裴皓的地方,他站在怒放的袭月花中,月光静静洒在他的身上,宛若谪仙。
“好。”岳宁点了点头,“我喝。”
她伸手取过药碗,憋了气,将药一口灌下。
“如何,是不是好些?”见她喝下药,他似乎很高兴,声音里都带了笑意,手指将她额前的碎发挑至耳后,“知你怕苦,我命人在里面加了桑蜜,不会太苦。”
“嗯。”岳宁轻轻应了一声。今天这药,的确有些不一样。不是那样的苦,却是发酸。反正都不好喝。
“我已经让他们备下车子,我们这便去琼崖。”裴皓将她一把抱起,用毯子裹了她,像是怕她着凉。
岳宁极乖,蜷在他的怀里毫不动弹,任由他抱着出门。
车子已经在门口备下,听着车轮的声音,岳宁就知道,是那辆她最喜欢的镏金车。往日裴皓总说她这嗜好太奢侈,今日却是挑了这车。
莫非她快死了?所以他才好心地满足她的一些愿望,以防她做了鬼对他不利?
应该不是。
裴皓却是从来不信鬼神,哪里会怕这些。
况且,自己做人的时候都斗不过他,何况做鬼。她沉默不语,虽然裹了厚厚的毛毯,却怎么都觉得一阵阵发冷。
裴皓就坐在离她不远的地方,隔了小桌几,亦是不言不语。
所幸琼崖并不远,不过半柱香的时间,车子便停在山脚。
“宁儿,到了。”裴皓掀了车帘,“洗春,你扶了夫人,莫让夫人摔倒。”
岳宁便立时感觉自己的手腕上多出一只冰冷的手,正掐着她的命门。只要轻送真气,她便会立刻一命呜呼。
到了这时候,他还要防她。
岳宁在心底苦笑,却也不多言语,任由洗春扶她前行。
琼崖山势过于陡峭,路中又多毒蛇猛兽,所以虽美,却极少人烟。洗春负了她,提气纵跃,呼呼风声过耳。
只片刻,洗春便放了她在地上。
准确的说,应该叫摔的。
“宁儿。”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动了真气,裴皓的声音有些走样,不过瞬息便回复正常,“宁儿,我知道你最喜欢这琼崖,对么?”
岳宁没有答话,只是撑了撑地面,站了起来。
空气里弥漫着微弱的袭月花的香气,这袭月花特别喜欢月光,月光越浓,香味儿越浓。只是今天……今天这香气实在过于微弱。
今天或许是……阴天吧。
“裴皓。”岳宁默了一默后,还是开了口,“今天袭月花的味道好淡啊……”
“嗯?”裴皓先是一愣,旋即反应过来,“这会儿还早,月娘尚未全露。”他向着岳宁走了两步,隔着衣裳握了她的手腕,“宁儿,我们走走可好?”
岳宁没反驳,任由他拉了自己向前。
耳边隐约可以听到风的声音:离崖边极近了。
岳宁突然止住脚步,抬了头,向着裴皓的方向开口:“据说这个琼崖,以前叫断肠崖,从这里摔下去的人,大抵都是不能活的。”
“嗯?”裴皓一愣,“什么?”
“我是说……”岳宁长叹了一口气,“今天并非月圆,你带我上来,可是有其它的目的。”她眼睛瞎了,可是还没有变傻。还要十日,才能月圆,她又哪里会不知道?
“宁儿……”裴皓低喃了一声,向前行了半步,“你既然知道……你还上来?”
他此刻的声音听上去有几分狰狞,岳宁还未及反应,突然只觉得胸前一阵剧痛,似乎被长剑穿胸而过。他的声音再度在耳边响起:“你知道还来,便是自寻死路,怪不得我!”
岳宁方想开口说话,却被血沫呛到,一直藏在手中的玉瓶铛的一声滑落。只闻裴皓怒喝一声,岳宁便觉得身子一轻,整个人往崖底坠去。
身体一瞬间有着失重的感觉,想来不过多久,便会粉身碎骨。
原来千般温柔万般好,都不过是要这么个结果……岳宁心底蔓延上一阵绝望,喉咙里再度呛入一口鲜血,只觉得身体重重撞在一处,像是破败的娃娃,快要四下散开。
嘴里的血腥味儿越发浓重,身体也越加冰冷,快要到尽头了吧……真是……太好了。岳宁再也支持不住,缓缓地闭了眼睛,任由身体再度落下。
而她,便陷入无尽的黑暗之中,再无知觉。
第3章 要活下去(1)
满室的药味儿。
苦得让人想把胃都呕出来。
“东霞……”岳宁用尽了力气,才从喉咙里发出些微弱的声音,“把药端走……”
“端走?”传入耳中的却是极其陌生的男声,低沉而有磁性,只是此刻冰冷冷的,似乎处在暴怒的边缘,“熬的一夜的药,你说端走就端走?”
随即便听到脚步声由远及近,药味儿顿时浓重起来,岳宁来不及说话,一双手便从后托住自己,将她托坐起来。岳宁先还没反应,鼻子却突然被人捏住,被迫张了嘴。又苦又酸的药汁一下子被倒进嘴里,她防备不及,却只能大口咽下,以免被呛死。
不过最后两口还是被呛到,喉咙里留着得都是苦味儿,胃里难受得一阵阵翻腾。她呕了几声,些许药汁便反流而出,从唇边流到被子上。
“你尽管吐,反正就这么一床被子。”男声不咸不淡,“吐多了,你就睡在这药上。”
岳宁一愣,下意识地抬手去擦,可刚一动,身上却传来剧烈的疼痛,每一处都痛。手腕痛得根本动弹不得……强烈的痛楚让她脑中先是一阵空白,稍停了会儿,她才渐渐反应过来,她……没死?
“我没死?”岳宁急忙开口,分不清语气中是欣喜还是悲绝。
“本来是要死了,不过遇上我,我觉得你可以救。”那男人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冷,却又夹了几分不可一世。
原来她没死,原来她没死……
岳宁心头重复这几个字,突然涌上一股悲凉,眼泪不自觉地就滑了下来。
“怎么?没死你很失望?”好似是看到她流泪,那人显得有些不快,声音高了几度,话说得有些尖酸刻薄,“不用急,最快半年,你也就好了。等那时候,你再死也不迟。”
岳宁没理他,只是闭了眼,显见不想再说话。
那人冷哼一声,摔门出去。巨大的响声把岳宁的耳朵震得隐隐发疼,然后渐渐沉寂下来,除去风轻摇窗户的声音,便再无其它了。
她沉默了一会,长长叹了口气。
原来她真的没死……只不过想着,死了以后就再不会有痛苦,不会有知觉,也用不着听池秋跑过来,把她和裴皓的事情一件件说给她听,她却不能哭,非要笑着说,那恭喜妹妹了……她原本是不想在这世上苦捱了,所以裴皓带她去琼崖的时候,她明知有问题,却还是跟去了……原先想的,不过是自己从琼崖上跳下去,了却残生,不想……
不想却是他先动了手。
岳宁记得,那长剑入胸的一刻,自己像是沉入冰窖的感觉。原来四年的付出,到头来只是闹剧一场,惹了旁人憎恨,却自以为欢喜。
他还怕她不死,推她下了山崖……
岳宁只觉得心头一阵刺痛,如针狠扎般,竟然又是想掉下泪来。可咬了牙,忍住了,为他那种人哭,不值得!岳宁深吸了口气,试着动了动手脚,却半点也不觉得痛……好像刚才的痛楚,不过是恶梦一场。身上的剧痛也慢慢平复下来,岳宁愣了一愣,随即想到先前被灌的药。
什么样的药能有这样的奇迹……岳宁实在是想不明白,她对药理也没有什么研究,可纵使如此,岳宁还是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这上头,从医书、传闻各个方面去想。想到一阵阵疲意袭来,岳宁不知不觉的,便沉入梦乡。
她实在是需要一些旁的东西来转移她的注意力,即使有时候知道一些事情不值得,可短时间内,却是没法改变的。
一室静寂。
再醒来的时候,已是日上三杆。
耳边再度传来略为刻薄的男声:“吃药了。”
同样难闻的药味飘到自己的鼻子里,岳宁皱了眉,却极是干脆:“拿来。”
“嗯?”那人声调上扬,似是有些惊异。不过也没多说话,药碗用棉布垫着,递到她的手上。岳宁连犹豫都没犹豫,一口灌下。
苦味儿在胃中翻腾,她死死咬了唇,不让自己呕出来。
好不容易等药味儿过去,她才吐出口气,抬头向着那人的方向:“敢问恩公高姓大名?”
“莫问,”那人收了碗,“用不着叫我恩公,我缺个试药的。”
语气平静得像是在说你过来吃饭吧……岳宁有些郁闷,连名字都不肯说,的确有些小气……还莫问……
莫问?
岳宁突然反应过来,不由得惊呼出声:“你……你是鬼医莫问?”
她虽然不是江湖中人,但莫问的名气已经大到世人皆知:传说中莫问医术可肉白骨,活死人,哪怕没气的人在他手上都能救回来,据说是因为他通阴阳,可去地府捞人,与阎王有莫大的交情。所以江湖人称鬼医。不过岳宁知道,被称鬼医只不过因为他行踪不定,兼之脾气古怪而已,医术有没有传闻中的那样好,她以前从未见识过,也不好妄加评论。
他……他怎么会出现在琼崖下面?还碰巧救了自己?
“别叫我鬼医,难听。”莫问冷哼一声,岳宁只觉有风过,然后便被他抓了手腕。她先是一惊,随即放下心来。听说莫问从来无视男女之妨,兼之医者的身份,更是如此。此刻看来不过是为她诊脉而已。
“摔得不轻啊!”果然如岳宁所猜,他搭了脉之后,便松了她的手,“四肢折断,利器伤肺,剧毒入体……你倒是把旁人遇不到的事儿都给遇了一遍……”
“剧毒入体?”岳宁听到这四个字,不由得愣了一下,“什么剧毒入体?我中毒了?”
“没中毒你眼睛怎么会瞎。”莫问也不考虑她的心情,有什么说什么,“再晚上十日,就救不回来了,彻底瞎了。不过……”他顿了一顿,“若是十日后我再遇上你,也不用帮你医治了,你彻底瞎还是不彻底瞎,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了。反正都是个死人,也不会在乎这些了。”
岳宁忽略掉他的语气,有些茫然地开口:“你是说,我的眼睛看不见……是因为中毒?”
“嗯。”莫问不知道拿了什么,在她的眼睛上轻擦,冰冰凉凉的,倒是十分舒服,“‘愿落’之毒,配方不一样,产生的效果就不一样,解药配比也不一样。换了旁人,就是知道你中的什么毒,也没法儿帮你解。你杀了下毒人全家?”
“嗯……好像是慢性的,慢慢儿下。也难怪,这药效这么猛,若是下得急了,你一下子便死了……人家天天给你下毒,你都不知道?”
第4章 要活下去(2)
“中毒……”岳宁一下子呆住,原来她日日喝的治眼睛的药,竟然是毒吗?心底的苦涩越积越浓,浓得怎么也化不开,岳宁只觉得一口气喘不上来,“噗”地一声,吐出口鲜血来。
鲜血喷出,那血腥味儿立刻同原先的药味儿混在一起,空气立刻难闻得紧。
莫问似是快走了两步,开了窗。
味道立时散去不少,岳宁被新鲜空气一冲,像是回过神来,低喃出声:“既然下了毒,却又为何要这般害我……”
“或许是等不及了吧。”莫问听到她的自言自语,接了一句,却又像是想起什么,放了药碗,突地坐到床边,一本正经地开了口。
“我现在问你一句话,你想好了答我。”他语气严肃,听得岳宁心中一凛。“我只问你,你倒底要不要活下去?若你想死,我立时便可以成全了你。”
要不要活下去?
岳宁真的从未想过这个问题。只是一直浑浑僵僵的活着,从未想过死……就算在王府被人欺凌,也是拼尽了全力活下去。去厨房偷吃的,去花园折枯枝烧了取暖,就算被踏到泥里,也要努力的抬头活着。
可从什么时候起,她反而不想活了呢?
裴皓……这三年不过是生命中的云烟,散了也就散了吧。长剑穿胸,还从那样高的山上摔下来,她也没死,若是自己求死,岂不是太对不起自己?
不消片刻,岳宁便抬了头,双眼虽是空洞,却像是要滴出血来一般,她深吸了口气,一字一句:“我要活下去!”
“好。”莫问只应了一个字,便转身出去。
要活下去,不是那么简单的事。
莫问虽然号称鬼医,却也不是神仙,不可能一日回春。只是他的手法的确让人匪疑所思,先是说接她的断骨,可检查了一下之后,却又找来东西,将她腿上的骨头再度敲断,才还用刀划开,钉了什么东西进去……拼接在一起之后,用不知道什么的药膏重重糊上,再用木板紧紧捆了。
岳宁动弹不得,便只能僵卧在床上。
接近有一个多月的时间,都是由着莫问给她喂食喂水……甚至连最隐私的事情,都是由莫问帮着她。
岳宁开始自然是反对,莫问也不劝她,见她反对,立刻扬长而去。两天都不回来。他开给岳宁的药里,有通肠胃的药,这一走,便苦了岳宁。
腹痛不止,强忍不住下,她……将秽物一起排在了床上。却又死活动弹不得,只能任由自己和这些秽物混在一起,一向爱干净的她哪里受得了这个,晕过去几次。
可还是会醒。
没了莫问药物的帮助,伤口也开始疼,痛得她呲牙咧嘴,这才念起莫问那苦药的好来。
所以,两天后,当莫问回来的时候,她毫不犹豫的同意了。
虽然还是有点怪莫问为什么不买个丫头来服侍她,可岳宁怎么都不敢问出口了,生怕莫问再度丢下她。
这期间,岳宁根本没有想到死。
旁人要她死,她偏不顺了他的意。
再痛,她也要活下去。挣扎着,拼命的活下去。
习惯了莫问之后,那些极是亲密隐私的事情,岳宁也渐渐习惯。其实……她感觉得出来,莫问在帮她做这些事情的时候,也不是很坦然的。他也会不好意思,每次碰触到她身体的时候,他的手都在颤抖,指尖总是冰冰凉凉的,有时候还会像被雷打到一样的收回,然后再度伸过来。而且做起事来,也显得格外的生疏……
岳宁空下来的时候就在想,既然他自己都这么不习惯,为什么不肯买个丫头回来呢?想破了头,也没有答案。
莫问开给岳宁的药,她每次喝了,就会沉沉睡去。加了有助安神的药物,她在梦中是不会觉得痛苦,也不会忆起那些可怕的过往。
一睡往往就是十二个时辰,一个月对她来说,不过是一半的时间而已。
可即使只有一半的时间,岳宁还是觉得痛苦无比,整天都不能动,只能躺在床上,甚至什么东西都看不见:莫问说了,首先要治好她的身体,要调养一阵子,才能开始解毒。否则,身体会承受不住。所以现在给她用的,不过是延缓毒性发作的药物,并没有开始解毒。
听莫问的口气,似乎解毒是一件非常耗神的事情,岳宁也没有催。
欲速则不达,这个道理,岳宁是懂的。
只是她没有想到,莫问和她说,她的四肢已经长好,可以进行下一步的时候,是那样的……可怕。他再度划了她的四肢,将先前钉进去的东西取出来……然后又捆上木板……这样的罪竟然让她遭了两次!
不知道是不是他打击报复……不过事实上,不到十天,莫问便让她下床走路了。
双脚接触到地面的感觉是这样的好,岳宁激动得几乎哭出来,可往前走上两步,她只觉得脚下一软,像是使不上劲一样,整个人立刻向前倾倒。
原以为会狠狠摔倒,不想却被一双厚实的臂膀揽住,身体靠住,便不再往下倒。鼻间传来淡淡药草的味道,微微泛苦,像是她常喝的药的一味。
岳宁知是莫问接了她,却也不声不响,只从他怀中挣开,摸索着扶了墙,一步步向前走。莫问也似什么事都没发生,只在她快要撞到桌子前提点一句。
练习一个下午,岳宁便已经习惯很多。
身体因为长时间躺着而脱力,走上几圈,便要歇上好一会儿。可毕竟能走了,岳宁听莫问说“四肢折断”的时候,原以为自己一辈子都要在床上度过了。
所幸上天待她还不算太差。
等莫问端来晚饭的时候,她终究开是开口同他说了个谢字。
“不用谢我,”莫问帮她把饭盛好,“等过几日开始解毒的时候,恐怕你会恨我。”他语气一如既往的冰冷,岳宁却早已习惯,只挑了唇角,露了抹笑。
“只要能活,再大的苦,我也是肯吃的。要是能解了毒,我肯定还是要谢你。”她停了一停,“不管你为什么救我,你总归是救我了。”
莫问放了筷子,盯着她看了良久,像是要把她的脸庞刻进心底。
岳宁虽然看不见,却隐约能感觉到他在盯着自己。这感觉似乎凭空而来,却极准。她也没动,任由他看。
她有什么好怕的呢?
连命都是他给的,又怕他图什么?
第5章 昨日如死(1)
岳宁那不怕的话,还是说的早了点儿。
隔了四日,看她身体调理的还算不错,莫问便准备了东西,开始帮她解毒。
“你这毒中的日子太久,已经深入四肢百骸,要想彻底去了,只能一点点的往外拔。毒性到了眼睛这里,就已经快要到头了。再往上去到百汇穴,百般交汇之处,就是大罗金仙也救你不得。”莫问让她坐在床边,帮她去了衣裳,光着上身坐好。
原本女儿家害羞是自然,但这些时日下来,岳宁全身上下莫问都已经看遍,却并无非份之处。况且医者号再生父母,救人之下,也只能如此权宜,再顾不得旁的了。
“先前毒性被我用药暂时压住了,要拔出来,却还是得激活它。”莫问取了颗药丸,让岳宁含在嘴里,“这是清心散,你含在嘴里,可保心脉无忧。我先帮你用针刺激身上的穴位,把毒性激活,这才能进行下一步。”
岳宁点了头,接过药丸放在嘴里。
这清心散的味道倒不算差,清甜中带了一点点酸,有些像是山楂的味道。稍等片刻,她便感觉到有根针自皮肤上缓缓刺入。因为刺的是穴道,所以并不感觉疼,只是微微有些酸。看不见,便只能感觉到莫问扎针的速度极快。
只不过眨眼工夫,便已经扎了快有二十多针。
针扎得快,岳宁先没什么感觉,等到二十多针下去时,皮肤也只是微微发麻……可只是眨眼的工夫,岳宁便惨叫出声。
那针扎在皮肤上,好似有生命般,似乎放了触角,通过皮肤往她身体里扎去。又像是长了眼睛,那微末的痛楚便随着四肢百骇长延过来,又像是无数的小嘴,用力地吸吮着她身体中的……毒素。
所以即使是痛,即使是惨叫,她心底也是欢喜的。
连流下的泪水,也是欢喜的。
她似乎能闻到那泪水的味道……泪水本来是没有味道的,可夹杂了身体中浓重的毒素,就带了一股淡淡的腐味儿。
就像是阴霉的天气,沤久了的棉被散发出来的那种霉味儿。
她极是熟悉。
之前的那些日子,她盖的一直是这样的被子……东霞曾经抱着她的被子出去过,想必是为她去换……只是拿回来的还是同样的一床。
想想也是,一个没有利用价值的人,裴皓能给她床被子盖,已经算是恩赐了。
那味道似乎都有着厚重的毒意,岳宁闻了几下,便觉得昏昏沉沉,神智都有些不清……朦胧中,只觉得微带着凉意的手抚在她的额头上,似乎有人在耳边轻叹:“阿宁,小时候的事情,你都不记得了么?”
小时候的事情……
岳宁迷迷糊糊,却又努力去想。
小时候,有什么事情?
她姓岳,岳是陈国三大世家之首的岳家。岳家自前朝起,就已经无数人入朝为官,陈太祖建国时,更是仰仗了岳家先祖的军马。定国后,那位先祖因功被封为安国公,沿任骠骑将军,手中握有十万兵马。
那陈太祖也是少有的英雄人物,居然真的做到了“用人不疑”。任由手下强兵在握,却丝毫不疑,还说什么“朕绝对不会学那赵官家,来什么杯酒释兵权”。
虽然没有人知道赵官家是谁,当时也没有人不知道杯酒释兵权是什么意思--那故事还是陈太祖后来亲自撰了书,写成故事,旁人才得以知晓。
不过,这都已经成了当年的传奇故事。
岳家的先祖更是被陈太祖的气度与胸襟折服,当场折断羽箭,道“岳家若有叛心,当如此箭。”
这等表心迹的用法,数千年来已经被人用烂,不过岳家先祖却是真心诚意的。之后还立了祖训,“如有心叛国者,为岳家世敌,知者必杀!”
即使是有心,也不成。
岳家虽然身居庙堂之高,却一直忠于陈帝,所以从开国到现在,三代君主下来,还一直保持着高位。
她身为岳家族长最疼爱的孙女,自小便出入宫帏,裴皓……便是少时识得的。
除去这些,她小时候,还能有什么事情?
可听那语调,却似乎是她真的忘记了什么。岳宁想深究,却终究还是抵不过身体浓重的疲惫,神智渐渐模糊起来,闭眼睡去。